用雙腳書寫無悔的人生
陳茲方正在用雙腳“打理”網店。記者 范昊天攝
電腦前，十根腳趾熟練地敲擊著鍵盤;屏幕上，一瓶苞谷酒迅速成交。
在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巴東縣野三關鎮，一個掛著“陳茲方鋪子”的臨街店面里，人來人往。“我一分鐘可以敲出五六十個字。”店主站起身，微笑著向來客介紹。他一米七左右的個頭，身材略顯單薄，兩邊空蕩蕩的袖筒格外引人注目。
小伙名叫陳茲方，今年29歲，是巴東縣水布埡鎮人。命運對他是殘酷的：先天無臂，家境貧困。命運對他又是“眷顧”的：如今，他能夠以腳代手，吃飯、洗澡、穿衣，甚至切菜做飯、穿針引線、寫字上網、割草劈柴……他都可以應對自如。他開了自己的網店，幫助鄉親們銷售大山里的“山貨”土特產;他還成了巴東的脫貧“網紅”，帶動貧困戶自力更生、脫貧致富。最近，他還被評為“湖北省勞動模范”。
這個無臂青年，是如何創造了一個又一個人生奇跡的?
“雖然先天無情，但我腳下有路”
陳茲方的網店里銷售苞谷酒、土豆、葛根粉、臘肉等各種恩施土特產。在銷售土豆的封圖上，是陳茲方用嘴銜著一竹籃土豆艱難前行的照片。下方的“寶貝銷售排行榜”上顯示，恩施散裝苞谷酒已售出133件，土豆已售出40件……
“雖然先天無情，但我腳下有路。我是陳茲方。”網上店鋪頁面的上方寫著幾個大字。
1989年3月2日，陳茲方出生在水布埡鎮許家灣村。在農村，孩子出生本是天大的喜事，但看到襁褓中沒有雙臂的“肉疙瘩”，父母差點暈過去。雪上加霜的是，陳茲方出生9個月時，父親罹患腦中風突然離世，留下他和12歲的哥哥陳茲階以及體弱多病的母親魯冬月相依為命。家庭愈發困難，第二年，陳茲階輟學，和母親一起撐起了這個家。
陳茲方一天天長大，他逐漸意識到自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，看到別的孩子跑跳追逐、打鬧嬉戲，想和別的孩子一起玩耍的強烈欲望，讓他努力站起來。
4歲時，陳茲方開始趁家人不在時練習站立。由于無臂難以掌握平衡，他一次次站起，又一次次摔倒……突然有一天，魯冬月聽到陳茲方大聲呼喊：“媽，你看我站起來了!”她欣喜若狂地跑過來，果然看到陳茲方搖搖晃晃站在床上，很快又體力不支倒了下去，她扶起小茲方，淚如泉涌。
“沒有雙臂，只能付出比別人多百倍的努力，才能像其他人一樣生活。”年幼的陳茲方認識到了這一點。拿筷子吃飯，對常人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，而對他來說卻像登天一樣難。用腳趾學夾筷子，不知摔碎了多少碗，一頓飯吃完，往往是滿頭大汗。學穿衣服，腳得勾成30度，再用牙配合。用兩只腳先將衣服套在頭上，再用雙腳拽住衣角往下拉，然后用腳趾扣衣扣，幾件衣褲穿下來要一個多小時，扯破了一件又一件……
年復一年地練習，陳茲方的雙腳雙腿變得像手臂一樣靈活，他不僅學會了吃飯、穿衣，還有洗澡、寫字、刷牙、切菜……他逐漸習慣了以腳代手來生活，即便是嚴冬時節，他也從沒穿過一雙襪子。
9歲那年，看著同齡的孩子都上學了，陳茲方也萌生了上學的念頭。他和母親來到學校。孩子們都圍上來看熱鬧，嚇得他躲在媽媽背后不敢出來。學校覺得他日常學習、生活都有困難，不愿收他。但他不放棄，先后8次隨母親去學校懇求老師，當著老師們的面，他用腳穿衣脫衣、喝水、寫字，最終感動了老師，同意他上學。
陳茲方的家到學校有近4公里山路，掌握不好平衡的他，經常摔得鼻青臉腫。異于常人的艱辛并沒有壓垮陳茲方，反而讓他更加堅強。
雙腳“點”開脫貧路，讓山里的寶貝“飛出去”
到了初二，陳茲方卻再也不想去學校了。
“連上個廁所都要麻煩同學。”原來，從小學開始，上廁所一直是他難以逾越的障礙。隨著年齡的增大，他越來越覺得憋屈，便主動結束了自己的學業。回到家后，他立志克服這一困難。一年多后，他成功學會了獨立上廁所。
“從那個時候開始，我就更加覺得自己不是廢人，還有價值。”陳茲方說。這成為他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。
母親和哥哥在外沒日沒夜地干活，陳茲方就在家里做家務、燒菜做飯，但他并不滿足，“我不能成為靠母親和哥哥養活的‘閑人’!”
2008年開春，家里的母豬下了13個小豬仔。母親準備賣掉豬仔，卻被陳茲方攔住：“我來養!”為了喂豬，陳茲方自己上山割豬草，腳趾差點被割掉。由于市場不景氣，虧了3000多元。2009年，好心人送了他一只羊，他如獲至寶，轉而養羊。到2015年，發展到35只，當年賣羊賺了1萬多元。在一家人的努力下，生活一年比一年好，他們掀掉了茅草屋，蓋起了兩層小樓，還買了一輛小型農用車。
自己富不算富，陳茲方還想帶動鄉親們一起脫貧致富。2016年初，陳茲方看到全縣都在開展掃網盲活動，他萌生了開網店的想法：巴東位于鄂西山區，盛產茶葉、核桃等“山貨”，但由于地形復雜，交通不便，東西很難運出去。怎樣讓特色農產品“飛”出大山?互聯網不就是最好的路徑嗎!
“那是文化人干的活，你干起來會困難很多!”聽了他的話，哥哥直搖頭。但陳茲方不服輸：“我腳趾不比別人手指笨，連割草砍柴的活都能干，用手機、電腦開網店也一定學得會!”從一個一個腳趾頭練習“敲”鍵盤，到十根腳趾熟練打字，處理圖像、視頻，陳茲方學會了用手機、電腦。他又從鄉親們處收來土特產，試著放到網上賣。天麻、臘肉、核桃、板栗、土雞蛋……沒想到這些“山貨”竟然賣得很好，他的網店也漸入佳境。2017年，陳茲方的網店實現近120萬元的銷售額，純利潤約6萬元，順利實現脫貧的目標。
不僅如此，陳茲方還成立了“陳茲方生態農業專業合作社”，吸引了周邊一些農戶加入，幫助他們銷售土豆、臘肉等土特產，帶動20多戶貧困戶脫貧增收。水布埡鎮楊柳池村貧困戶劉國龍腿腳不便，陳茲方收購其土豆2000多公斤、雞蛋2000多個，網銷收入達5000多元。
2017年，在巴東縣企業服務中心的幫助下，陳茲方的實體店面從水布埡鎮搬到了交通發達的鄂西門戶野三關鎮。“前幾年，土豆和本地特產的苞谷酒在網上賣得都不錯。今年我希望組建自己的團隊，借助線上直播、短視頻等更多的形式，幫助老鄉們的山貨‘飛出去’。”陳茲方說。
從無臂“斗士”到脫貧“網紅”
十根腳趾夾著一把彎彎的鐮刀，在石頭上認真地打磨著，其中一只腳不時伸到旁邊的水盆里，舀起一點水擦洗刀身。看著銳利的刀鋒，讓人不禁為他捏一把汗。好在并沒有意外發生。無臂小伙用雙肩背起背簍，走到山中，熟練地用腳取出背簍中的坐墊，坐在上面，用一只腳夾住鐮刀，另一只腳揪住豬草的上部，再用鐮刀割下豬草，最后用兩只腳將豬草夾進背簍中……
網上一段“農村無臂小伙是如何生活的?”的視頻獲得了近40萬次播放，2500多個“點贊”。
“堅強，為你點贊!”“雖然沒有雙手，但你是生活中的強者，小伙子好樣的!”視頻下面，眾多網友留言，為陳茲方叫好。
用雙腳采摘金銀花、鋸柴火……陳茲方還有很多類似的視頻，無一不是收獲了眾多網友的稱贊。
“人生就是這樣，你強了，所有困難就弱了。”陳茲方給一名鼓勵他的網友回復。
“你們身體那么好，勞動能力強，兒子在外面工作收入還不錯，何必把自己當成貧困戶，貧窮并不光榮。”去年7月3日，水布埡鎮南潭村一村民準備找村干部理論，要求將自己納入貧困對象進行幫扶，在陳茲方的勸說下，這位村民慚愧地離開了。
“貧窮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沒有一顆堅強的心，可怕的是自己放棄自己。我沒有雙手，也能依靠雙腳，從精神上站起來，更從經濟上站起來。”今年3月8日，陳茲方受邀到水布埡鎮苦竹溪村演講。從輟學在家養豬、牧羊，到摸索做電商到走上小康路，他以自己的曲折經歷給在場的300多名貧困戶“現身說脫貧”。一些貧困戶受到感染：“你這樣都能活下來，我還有什么臉當貧困戶，不說了，回去干活!”
前幾年，曾有人勸他：“你這樣困難，就睡在村委會大門門口，要政府給你搞救濟。”但陳茲方斷然謝絕：“沒有手，但我有腳，我不信走不出困境。”
在縣內各鄉鎮巡回宣講，傳遞精準脫貧正能量，眾多村民拜陳茲方為師學習電商知識……陳茲方的勵志故事催人奮進，激勵著貧困群眾不甘貧窮，不等不靠，自力更生脫貧致富。(記者 范昊天)
